洪天平
“小扁担，五尺三，有故事，不简单”，这是当年的一段民间谚语。当然了，应该还有一句“欲知山中情，去问砍柴人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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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起扁担，不太年青的人都有过记忆，特别是人民公社生产大队年代，扁担是不可或缺的生产工具，或者说是生产加生活的必须品也不为过。闽南地区的扁担大抵有“竹担”、“木担”，还有一款“尖担”。
“竹担”取成熟健康毛竹，一头削成镖状，一头拿火烤成弯勾，如此可挂可插。竹担坚韧且有弹性，挑担子走路荡荡悠悠，经常还能发出竹和绳摩擦的独特声音，非常悦耳，颇具节奏感，省力又惬意，有分散和缓解疲劳的功效。竹担女人用得多，主要是休息时可以用它当凳子坐，横在水沟上或者两条田埂的三角区，悠哉悠哉。只是听说不宜男女共坐，因为重量叠加时容易两个屁股滑向一块，若是不小心把扁担坐折了，四脚五腿仰面朝天，不光丢尽面子还误了挑担回去，到时候该如何跟家人叙说缘由，有些谎话不大好圆而且越描越黑。所以当时一见同龄男女坐在一根扁担时，没事也可能“有事”。有人说，贫穷闭塞的年代，“桃色新闻”都是由扁担惹起的，这话或许有点危言耸听，但肯定并非空穴来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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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木担”则应挑选木质纤维较佳且没有疤痕的硬质木料，主要是楠木一类的，还有“赤皮”，特别是“水金京”制成的“番扁担”更被视为家中一宝，听说还有传世至今的。木担都削成细长条状，中间稍宽，主要考虑不伤肩膀。两头各镶一到两个圆圆的铆钉，俗称“扁担奶”，为的是不让货绳滑出。“扁担奶”还有另一个特殊功用，就是专治脚底淤血，那年代的人光脚的多，负重劳作时脚底经常跺到石子等硬物而结节成淤，民间偏方让人对准脚底患处狠劲踩在“扁担奶”上，另一人在其膝弯处沾水拍打，直到渗出丝丝血印。这个偏方有通脉化淤之功效，我也用过，而且不止一次，屡试不爽，只是那个疼啊，真叫刺骨钻心，至今想忘掉都难。青壮男人一般喜用木担，握在手上有棍棒之威，显得豪放大气。劳作间隙或傍晚饭后，经常相约于田间地头和晒谷场上，拿五尺扁担比试身手，花式主要有“推手尾”和“推肚脐”。“手尾”是谁先肘部弯曲为输，“肚脐”则以脚步后退者告负，俗称“手尾弯、肚脐退”。记得当年自已年少气盛，也乐此不疲，靠“牛犊”之勇还赢过不少人。
“尖担”也是木质的，材料要求和“木担”差不多，专供上山挑柴草之用。为了方便实用，农人们把它做成两头都是锥状，有一头还套上了铁箍。带金属这头可以猛力栽在地上，哪怕坚硬的山地也不怕，因为尖担必须竖着放，高出草丛醒目好找，如果随意搁地上，不小心顺着斜坡往下溜，一直到了谷底，便再难寻回。另一头是用来插柴草的，既滑溜又不伤手。这时还有一道工序叫“打结”，就地取一截尺把长拐杖粗的树杈，与捆绳作交叉麻花状，尖担从中穿过更觉扎实牢靠。很有意思的是，尖担都呈拱型，中间一段恰似桥的中央跨梁，挑担上肩时稳当结实。好把式再加上好尖担，一担柴草从山上往下走，远远望去，像极了两个大大的草垛在缓缓游动，只见柴草不见人影，你别说，此时还真有那山野乡间独有的浪漫味道。
光阴太瘦，指缝太宽。扁担的历史，无从考究也无须考究。扁担的出现，无关乎国家命运和社稷安危，但它却实实在在涉及民间百姓的日常生计。人们肩挑背驮，埋头黄土躬耕田野，春安夏泰秋吉冬祥便是最大的奢望。一根扁担，一头挑起命运，一头挑起抗争，迎日出送晚霞，披星戴月浪迹天涯。扁担在握，诸活顺手，早晚赶路，壮胆防贼，竖着可挂斗笠帽子，横着可晾衣服汗巾。一把“扁担刀”劈开梦想，舞出希望。由此可见，小小扁担凝聚着多少劳动者的智慧，也浸透着多少劳动者的汗水。
人们可还记得老电影《李双双》里，男主人公孙喜旺和妻子李双双吵架拌嘴时，丈夫气急拿起扁担想要耍横，见妻子转过身来一脸威严，立马改口说拿扁担是准备挑水去，转眼间夫妻俩破涕为笑。可见强固然凌弱，柔也能克刚，而这时候那根不起眼的扁担则充当起刚柔转换的媒质。想来耿直的扁担除了忍辱负重，也懂得幽默。
如今，小小扁担已然淡出人们的视线，机械化、集约化、数字化的时代，已经渐次没有扁担什么事，扁担再也不必苦苦“担当”了。这怕是实心直肠、站着是“一”躺下也是“一”的扁担所始料未及的。只是我想，扁担和肩膀自古以来就是一对亲密搭挡，一直相依为命不离不弃，没有了扁担，人们的肩膀岂不只是形体的摆设，用进废退，不知哪一天肩膀的功能将会迷失……写到这里，似乎已经跑题了，也许是我杞人忧天罢了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