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廖榕光
我的父亲，生性不苟言笑，在家庭也是如此。他对我的教诲，常常只是片言只语，但在我的脑海中，印象却是很深刻的。
我上小学时是在1945年，那时的小学几乎没有家庭作业，老师顶多是布置早读，要求清晨起来高声朗读一、两遍语文课本而已。父亲从小就教我写毛笔字，星期一到星期六晚上必须临三张字帖。星期天白天如果没什么活动，也要练字。这就是我小学时光的家庭作业。
父亲常常对我说：“人说‘字是文章皮’，但我更觉得一个人的字写得端正与否，体现了这个人的品行。不能想象，一个把字写得歪斜潦草的人，他会有端正的做人态度”。
（图片来源于网络）
记得我念小学三年级时（1947），有一个星期天下午，父亲看我双脚跪在凳子上半身趴在桌上写字，就把我狠狠地训了一顿，以致几十年后我还记忆犹新：“我说过几遍了，写字的姿势要端正，不管写大楷还是小楷，身要坐正，笔管要握直，这不光是为了把字写好，重要的是表现一个人的做人态度、精神。你年纪轻轻，万事开头，要学做一个行为端正的人，首先从写字的姿势学起”。我从来没见过父亲如此发火，声色俱厉的训斥让我一时不知所措。当时我年纪尚小，对父亲为什么把写字的姿势和为人处世的行为态度联系起来，一时感到十分懵懂。
第二年，父亲讲了一个故事。说在某个小城市的街上发生了一次争执，有个富人在街上行走，因前面的乞丐没给他让路而不满，引起口角纠纷，在这位衣着阔绰的富人看来，衣衫褴褛的乞丐不配走在大道中央，应该“自觉”为他让路，靠路边走。当时有许多路人围观，引起了巡逻警察的注意，就前来问了究竟。警察对那富人说，“马路是公家的，大家都是行人，你嫌他走在前面不雅观，可以走快点绕他过去，乞丐也是行人，为你让不让路是他的自由”。我父亲讲完这个故事，忘不了赞叹这位有良心的警察，然后说，这位乞丐虽然靠行乞度日，但他不偷不抢，行为端正，有尊严。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：“榕，做人一定要有尊严，要端端正正做人，乞食也要行大道啊！”
“乞食也要行大道”，父亲多次在言谈中表示过，显赫的达官贵人和普通的百姓都是人。只要品行端正，就是一个有人格尊严的人。
写字的姿势端正，追求的是做人的品行的端正。一个人即使穷困潦倒，也要做一个光明磊落的人。这就是“乞食也要行大道”的道理。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，我慢慢领会到父亲关于写字姿势的那次严厉训斥的意义，他一直强调书法与做人品行的关系，他讲的做人的态度，就是人格操守，就是人的尊严。他认为，人格操守的培养，可以从写字的姿势学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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惭愧的是，我这一辈子都没练出一手好字。虽然我在写字时没有像居士们抄写经书时先沐手焚香，但提起毛笔就进入状态，一直注意保持端正的姿势，成为一种习惯。
2022.6.16.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