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洪天平
我家老屋， 安之乡下一隅。子女长成后，纷纷逸出，都开枝散叶各自成长去了。然老父老母横竖不走，守着老宅和门前园子里的果蔬瓜蔓和花草树木，始终不挪窝。
（图片来源于网络）
园里除了蔬菜瓜果，边上还有几株果树。龙眼、芒果和柿子，以及一些零星花草，一园四季绿荫浓浓。这些果树秋冬以后叶子渐渐枯黄，大风刮起片片飘落，一团团一簇簇，姹紫嫣红，直到一地斑斓，似在举办“落叶盛宴”。此时此景，尽管有点凄美，却不失为落叶的最后一抹艳丽。
原来老宅有“料”，原来园里这般美丽，怪不得老人家故土难离。二老每日大半时间都在打理园子，特别是清扫落叶。老人清扫落叶的执着程度，真有点痴迷的味道。树根旁，菜垄上，水沟边，井台沿，凡有落叶的地方，都在他们的“服务区”。扫把够不着或着下不去的小坑小隙，就用夹子夹，不行干脆双手去捡。开始我们以为老人家只是酷爱干净甚至洁癖罢了，扫了落叶运往别处或着化为灰烬了事。后来见他们把落叶精心堆放于树下空地，日复一日，月复一月，一层覆盖一层，像叠汉堡一样，不久便成就了一座多姿多彩的小山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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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只是落叶，没有杂物，更不掺入其他污泥废水，经雨之后叶子集中发酵，竟释出一款特有的悠悠泥香。一段时间后，老人便将干湿适度、松软棉柔的“落叶粪”分别撒于园中果蔬瓜蔓和花草树木。这种特殊的“落叶粪”，无需成本，就地取材，净化环境，变废为宝，应该算是老人家的一大杰作。如此令一年四季瓜菜疯长，自家吃不完，二老便会一脸骄傲地派送亲朋好友，拿它们当“睦邻大使”。特别秋收时节，龙眼、芒果和柿子累累果实压弯枝头，更让二老笑得合不拢嘴。老人家逢人便说：“落叶好呀！尽是这一园落叶的功劳。”想来看似一脸憨像的老人家却是深谙“花木之语”和“季节之语”的。
遗憾的是，几年后老父撒手了，独自一人去了另一个世界，想必也在那边整理落叶伺弄瓜果，也罢，只要他老人家乐意就好。这边母亲一人独撑园中大业，每天依旧清扫落叶，依旧用它们施于瓜果，依旧满园果实飘香......于是我想，将来自己老了，也接过二老的扫把和铲子，继承这“一本万利”——不！应该是“无本万利”之业。也可以阿Q一下，就算是自颁自赐的“铁饭碗”吧。既然此生无力扫天下，那就扫扫自家园子吧，况且还能拿自己的劳动果实传承上辈留下的“分享哲学”这一良好家风，何乐而不为！
“浩荡离愁白日斜，吟鞭东指即天涯。落红不是无情物，化作春泥更护花。”这是诗人龚自珍的压卷之作，虽略有怅惘幽怨之愁绪，却心迹昭然而荡气回肠。吾辈凡人，当然没有定盦大师的非凡雅量和雄才大略，但学人家落叶“自褪旧枝让与新芽，化作春泥入土护花”的品德，应该也是可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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凡是过住，皆为序章。有曰“读书之魂，是门槛最低的高贵”，我说“落叶之态，是难度最大的优雅”。落叶情怀，令人向住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