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洪天平
我个人以为，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冷。一直以来，全世界都在咋呼地球变暖，看来还是地球亘古、大自然伟大，小小的人类想与自然界掰手腕，那是蜉蝣撼树，自不量力。
这不，前几天感冒了，正逢年底更值新冠疫情作祟，心里还是有了些许不自信的阴影。那天早晨骑车出去买早点，路上感觉脑门上有点过于凉快，自忖，这是怎么了，总不至于过了花甲门槛便“断崖式”每况愈下。哦，知道了，头上毛发少了，尤其前额无遮无挡，大面积“对话”嗖嗖寒风，人与天气较劲，那不是自讨没趣吗。
关于自己的脑壳，平时常听恭维的话，毕竟哄死人不用赔。年轻时也有过一阵自我陶醉，觉得天庭饱满地阔方圆，每天总把一头黑发梳了又捋，捋一了又梳，对着镜子孤芳自赏。还真是的，每逢外出旅游时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，当走到某个景点，便有路边的算命先生站出来拉住你，用江湖码头的三寸舌头，把你唬得云里雾里，好在后来自己也多少有点“洞明事故，练达人情”，知道长相不过是一个人的皮囊而已，与才能和心胸无关，更与命运无半毛钱关系。
凡事若是想开了，也便无所谓，用现在的“鸡汤”语焉叫做舍得和放下。为了呵护自己的脑门和额头，那天上午决定去买顶帽子。到了超市，货架上尽是一些时尚款式，而且还是女士的居多。男士的不是长舌就是圆箍，有的上面还带一缀子，像鸡冠，“冠”官也，有自恋之嫌，这一类显然不适合我。服务员小姐向我推荐一款礼帽，说我戴了一定老帅老帅的，我忖思，闽南语礼帽叫“蕉瓢”，与“召嫖”谐音，不雅的，那可万万不行。无论如何，我还是应该挑选那种朴素端庄的，最后总算看了一顶像军帽一样黑色加厚的，我想就是它了，而且对我这个曾经吃过兵饭的老牌军人，权当是一种额外的怀旧和念想吧。
走出超市我便把新买的帽子戴上。其实连我自己都设想过今日会戴上帽子，心里觉得有趣而好玩，说不定还是另一道风景呢。一段时间以来，老伴一直劝我骑车最好把头盔戴上，既规矩又保命，而且大冷天的还能避风取暖。我说得了吧，那样人家还不把我当成驮人载客的师傅，因此死活不肯就范。不是骗你，那样的事还真有过，有次我骑车停在东街路口，就有一位半老妇人上前问我到N镇多少钱。不过那应该不算囧事，心里的尴尬就像一阵风过去了。人嘛，谁没有过别别扭扭的，何必太过较真。
▲图片来源于网络
听人劝，吃饱饭。人生也就是个圆圈，起点和终点都在一个地方。这一段来戴着帽子家里家外的，也不觉得有多大不适，有些事其实是自己较劲，别人并不在乎你的存在或者存在的方式。老伴见我“天气晴朗”，就又叨叨，还是戴帽子好，每天不用顾及发型，反正就那么几根稀有枯枝，再怎么也是覆盖不了那一大片荒山的，而且戴着帽子，好多人认不出你，便无须跟你打招呼相借问，人家省事你也清闲。这下好了，连招呼和问候都是“借”的，闽南话真是逗。都说人情是债，债多伤身，还是逍遥自在的好。
人总说要心宽开怀，却往往输给惯性，听好话给好脸便是一种惯性。纵观古今，“事了拂衣去，深藏功与名”的能有几人，平时常听那“下山人”感慨，感同身受不多，隔岸观火不乏，如今的人啊，怎么多有“选择性适应”的嗜好。一样是自己的语言，从前好多人都拍手颂其至理名言，而今一开口人家只是礼节性点一下头；一样是自己的书法，从前人们赞不绝口，抢着收藏，今日拿作品赠人，别人并不当是书法；一样是下棋，而且自认棋艺见长，却是从前赢多输少，甚至一夜通吃，如今输多赢少，有时全军覆没；一样是自己脑袋绝对原装，从前人们仰其光芒四射，今朝有人抿嘴偷乐，说是不毛之地还是戴顶帽子好，御风驱寒又防鸟儿拉屎。老是说高度决定视野，但高处也容易产生视觉死角，就如那高高的灯杆，它的背面必定是一片盲区。
曾经读过作家贾平凹的《我有病》，他认为因为身体有病，更让自己明白了世间的纷繁复杂和人生的跌宕起伏，也让自己省去了许多迎来送往和名利交集。他说“都以为自己是英雄，但你是勺，造物主是桶，无论怎么盛水，勺是盛不过桶的”。 “谄固可耻，傲亦非分，最好的还是萧然自远。” “春天到了看花开，秋天来了就扫叶”。他的“病”文便是自我调侃的“自画像”，语言清新逗趣，诙谐幽默，入木何止三分。一个人到了如此的境界，别人再怎么样要么相望于江湖要么相忘于江湖，总不至于“趁你病，要你命”吧。
都说敢于自嘲的人便是清醒之人。我也敢于自嘲，但我觉得自己只是混沌中带点清醒，或者说正在往清醒那边走。我戴帽子除了保暖御寒之外，老实说还能遮丑和避短，比如别人看不见我额头上的“五线谱”等等。人家建议我再备一顶类似于“工人帽”那样的，我想当然可以试试，戴上它，似我这中不溜湫的身板，不敢奢望像个老干部，但起码混个干练成熟的“地下工作者”总是可以的。人生如此，夫复何求！
我知道，帽子一旦戴上取下也难，我也不想取下，只要天气需要我便戴它。当然不能一年四季都戴，那样人家以为我头上有疤，无端招来议论岂不自寻烦扰。我的此篇“帽”文，算是我戴帽子“里程碑”的文字记载，只想写得真实一些，并非未老先佛更无矫情之意。虽然开涮了自己，但入木不深，下不去手，拿刀砍向自己究竟勇气不足。末了也想借用贾平凹先生那句老话：
平生一片心，不因人热；文章千古事，聊以自娱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