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洪文辉
这是20年前的故事了。那年夏日的一个星期天,我到班级学生宗乙家家访。
临近宗乙家,我远远看见田野里一位中年妇女在犁田。稍微走进一看,她浑身上下汗水渗着泥水斑斑点点,吃力笨拙地扶犁赶牛。我的心为之一震,自幼生活在农村,我知道犁田耙地这样的活儿从来都是男人做的,何曾见过女人做这活儿?说心里话,当时的我真想脱下皮鞋走进田里帮她犁田,但心里又一个劲地打鼓,对于一个素不相识的妇女来说,是否过于贸然。况且,我也不是犁田的好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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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想,那犁田的妇女是个例。不料,一路走来,那些独自在田间劳作的妇女还真不少。有的独自在整畦除草,有的背着喷雾器在菜园里打农药,有的在摘花生,还有一个妇女把小孩放在田陇边上,支起一把伞为孩子遮阳,小孩独自在伞下玩着玩具,妇女顶着骄阳,在给地瓜苗施肥。我不知道,当这些辛苦劳作于田间的妇女的男人们看到此情此景时会作何感想。但我是真真切切地被感动得眼眶湿润的。
我的心里不禁嘀咕起来。宗乙的父亲常年在外打工,过年时才回家一趟。宗乙的母亲一人承担着一家子农活,拉扯着宗乙兄妹三人过日子,其艰难可想而知。目前正当农忙时节,说不定宗乙母亲也在田地里忙碌着。
上午10时余,我到了宗乙家。四间土坯瓦房,虽老旧拥挤,却收拾得挺干净。旧式家居陈设,凸显着宗乙家日子过得并不宽裕。宗乙妹妹告诉我,哥哥和母亲在家门口不远处田地里摘花生。
在宗乙妹妹的带领下,我径直到田头里家访……一阵寒暄后,我询问了宗乙在家生活学习情况,介绍了宗乙在校表现。宗乙母亲对儿子的表现显然是满意的。她很感激学校老师的辛勤教育,很感激我能来家访。家访中,我了解了宗乙家生活的真实一面。宗乙母亲告诉我:有一年春耕时节,因与人合养的耕牛突然病死,无奈之下,只好拿起锄头翻地。那时候,心里没少骂过丈夫。可一想,不让男人出门打工挣钱,这一家子的费用,这翻修老房子的钱要等到何时才能凑够。所以再苦再累也忍了,认了。她说曾有几次张口让孩子辍学回家种地,或者出门打工。可孩子每每掩面而泣,我就心软了。想着孩子那么爱读书,又读得好,宁愿自己多吃点苦,也不能耽误了孩子的前程啊。将来,孩子长大有了本事,自己也就不用这么劳苦了。她说,宗乙挺懂事的,每天放学回家,都会把家务活揽起做好,节假日,就跟自己一起下地干活,晚上再挑灯夜读……哦,我到底明白了,宗乙在日记中写的:“改变家庭面貌,让一家人过上像样的日子,全靠自己了。”实为肺腑之言。他偶尔请假,也在于帮母亲下地干活。但就是这样的学生,却能做到学业、家务劳动两不误,成为班里品学兼优的好学生。于是,我对宗乙同学的爱惜、钦佩之情油然而生。
宗乙的母亲跛脚,但说起自己的身世与家庭,这位身材瘦弱的母亲却很自信。她说:“人生在世,别看轻了自己。”从她身上,我读懂了这位残疾母亲的信心,如果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,那还有谁会看得起?这位坚强的母亲家里养着不少鸡鸭,自己舍不得吃,都拿到市上卖,以贴补家用。但每年年底,都要留几只鸡鸭,给回家过年的丈夫补身子。她说,丈夫在外干的是粗重活,身体硬朗了,才能干活挣钱。朴实的话语,饱含着一位妻子对丈夫的无尽关爱与满满期待。
时近中午,我帮她们挑着沉甸甸的一担花生一起回家走……
我想啊,想,我应该提起笔,写写如宗乙母亲一样感人至深的农村妇女。是她们用稚嫩的双肩挑起了一个个家庭的重担。她们的故事就像一首首动人心扉的歌,向世人传唱着坚忍、苦楚、不屈、期待……她们的执著期盼,仿佛初升的太阳,让人激动与兴奋;我想啊,想,在农村,有许许多多母亲与留守孩子,他们的情感生活可谓酸甜苦辣,五味杂陈,他们对丈夫、对父母的思念,对未来的憧憬最真最深;我想啊,想,作为农村教师,除了把“传道授业解惑”发扬光大外,还得尽其所能地为他们排忧解难,多给他们一些关爱;多给他们些许温暖。为人师者,就得经常家访,密切家校联系,多一份责任心,真正把学生当作自己的孩子来教育。
读过《等待戈多》的人也许明白,“戈多”不外乎遥不可及的臆想。但愿天下如宗乙母亲般的家长及其孩子们等待的不是“戈多”,而是“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”般的现实生活。这也是一个乡村教师心里的愿景。★